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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OW/源藏]弋人何慕(短篇完结,原创角色视角

弋人何慕

配对 岛田源氏/岛田半藏
分级 G
简介 岛田半藏想要在深冬的山上猎到一只鸟

冬至此山上,与时寂寞长。草枯随万物,人亦逐炎凉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源宗于朝臣

花村,一个随着科技发展而逐渐被吞食掉古典气息的城市。不过,那些“古旧”的东西并没有完全被遗弃,比如我们家族守护着的这座神社。

花村周围不乏雄伟山峰如富士山,也不乏繁茂花树如各大家族的庭院植被。如此,我们家所守的这座山毫无特别之处,但我们从未离开过神社。我的祖先曾偶然见到过山神,那位戴着幕笠的神明并未言语,只是在因战事而岌岌可危的神社前躬身,似乎像是在感谢他们的坚守,然后隐去了。

我虽然没有见过山神,但也听从家族的训诫,从小就在神社做事。神社向来冷清,近年来家中只剩我一人,平日更是寂寞,再别说这深冬季节。

曾经的岛田家的少主就是这时来访的。我与他有一面之缘,在他家族尚未破败之时,也是一个冬季,他与他的兄弟曾来过这座空山,那时我下山采买,只在那近乎无端的石阶上看到他们一眼。当我夜里回到神社,这对兄弟早已离去,我问起他们来,父亲不无感慨。二人是为了打赌,看谁能在冬日深山中猎得飞鸟。父亲虽然告知他们恐怕深冬山中鸟已绝迹,但他们还是坚持入山。不过空手而归。父亲赞叹他们兄弟气度不凡,不愧大家少爷。我在脑海中想起那两人的面孔,只是一瞥,不免有些模糊了。只记得长发的少主眉间促狭,在面相书里并非什么好事。*1

后来他们又连续几年深冬入山,我们之间多了些交集,或许因为他们是我所接触的现代化生活中与我一样保有旧俗的人,我总是愿意与他们相见的,每每他们带着猎物或空手下山时,我都问一句,“明年还来吗”。他们也总是会来的,仿佛一时兴起的赌约变成了一种只在他们兄弟之间有的约定,即使几年来他们唯一的收获只有一只喜鹊。

直到那一年。

这天,山上依然寂静无人,鸟兽走的走,躲的躲,毫无生气。岛田半藏踩着积雪的石阶来到神社前的鸟居下,对着满山枯树枝叶,放下手中的弓拜了一拜。我在屋外提水,看到他,我放下手里的木桶,请他到神社里来。

岛田半藏已不似当年年轻模样,算来不过十几年,他竟如此沧桑而颓然。“我来告祭山神,进山狩猎。”他这样说。虽是深冬,他却也只是披了一件羽织,想来在山中行走已实属不易,更何况狩猎。“那么请让我同您前去,山中积雪数尺,我要替山神保诸位进山之人的安危啊。”我膝行至前对他一拜,他片刻迟疑,但最终同意了。

我换了一件稍厚一些的白面红衬女装,想到也许晚上才会下山,又拿了只纸灯笼,虽然时代变迁,但我们依然沿袭旧俗。山中寂静,泥土也仿佛冻僵了一般的硬,近年来已经少有人入山了,即便是我也很难保证能顺利出入,我更加小心,走在前面带路。

岛田家那年大火,花村人尽皆知。据说岛田半藏弑其亲弟,放火离家,岛田家在家主离世不久便遭此变故,因此外人长驱直入,岛田家从此有名无实。我背对岛田半藏,不知怎么又想起曾经那石阶上一瞥。那时的岛田半藏正值青年,却已颇有家主气度,不怒自威。而他的弟弟,那位叫做岛田源氏的二少爷,染着惹眼的绿发,不知在说着什么,对着兄长显露出温暖的笑容来。我们在路上停下彼此问候。

“今年您也不一定能有满意的收获啊。”我冷得牙齿打颤,开口便觉有些失礼,但一路默默,不说话总是不对的。“无妨,”岛田半藏回答道,“这可能更像是赴约吧。”身后脚步声停下了,我有些疑惑地转身,只见他抬头看着冬日灰白的天空。“山里还有鸟吗?”他声音细微,仿佛在自问自答。“大概是有的,最近还能听到几声鸟鸣。”我打量他的装束,和从前一样带着弓与箭,这样冷的天气里,再机敏的鸟大概也会迟钝而中箭。

岛田半藏点头,示意我接着带路。

当年那场大火并不是这样一个冷清的季节,相反,樱花簇密如粉色云朵。*2在这样充斥生机的早春季节,岛田家的木制房屋快速燃烧,华丽的锦缎,玉石的器具,精致的建筑,付之一炬,甚至石龛上都是熏黑的痕迹。那岛田源氏连尸骨都没有留下,怕是大火一灭,骨灰随着一阵风就消失殆尽了。我听说这事,并不诧异,觉得自己当年也许是偶然间从面容窥得别人的人生,只是突然地又萌生一种悲哀,我们都早已被透露天意,却发现到头来还是无可避免。

那么岛田半藏呢?我偷偷用余光看他的表情,岛田半藏没有表情,脸上仿佛一层幕帘覆盖。“我们已经很久不见了。”他似乎察觉我的目光,弓箭手感官灵敏,我自觉羞愧。“是,我记得,大约是十几年前了。”末了补充一句,“每次都是这般冬季。”他在我身后应了一声。“你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神社?”他又问。“是,祖上有训,要世代守护山神。只是到我,家中只剩一人。”如今我已能平淡叙述此事。

他叹了口气。

“我又何尝不是。”

再往深处去,就到了一处空地,这里曾是某家坟地,经年累月,世事变迁,早已没了坟墓的痕迹,徒剩一大片空地。“这里视野开阔,再向山里去怕是我也无法确保能找到回来的路。”岛田半藏点点头,解下酒葫芦喝了一口酒。我退到一边,岛田半藏沿一棵老树爬上粗壮枝桠,也许通过周围树木积雪的偶然崩落可以推测冬季留鸟的方位。但毕竟是大雪过后,他换了很多观察点,也试探地射出几只箭矢,似乎都没有满意的结果。

我不敢轻易说话,坐在凸起树根上默默等着。他本来是多么年轻有为的人啊。我不禁想。然而现在的他看起来那样局促,仿佛没有容身之地一般,与其他人事都保持一种不知来自自身还是周遭的疏远距离。也许我们是一样的……不,他应该更加艰难,我逃避的只是我无法融入的现代化城市,我可以在不被时间摧残的山中躲一辈子;而他,他逃避的是他自己,他自己的愤怒,他自己的负罪感,他自己的错误,只要他还活着,只要他的记忆一刻都不模糊,他就一辈子也逃不脱。

岛田半藏提出要去周围稍远一些的地方,我晃了晃手上的纸灯笼,“天色昏暗时我会点灯等您。”他点点头,转身将要离开,但我不知为何急急又叫住他,好像这时不问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一样。“您明年还来吗?”岛田半藏显露出不再拘谨的温和神色来,“也许吧。”他说,然后踏着雪隐没在树林中。

再次见到岛田半藏已经是两年后的冬季了,这一年降雪极大,早上醒来时我发现窗户已经被雪埋了一半。我只能从阁楼开了天窗探出去,外面也都是如此厚的积雪。岛田半藏来的时候,我刚请来清理工人处理完神社周围的积雪,那几个智械做起这些工作来非常迅速。我想现代科技也许并不那么生硬冷漠。

“您前两年没有来啊……”我仿佛曾经那样与他熟稔地问候。“那几年只能赶着春天回来,所以错过了。”他略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回答说,然后随我进神社拜山神。“您也看到了,今年的雪这样大。”我摆出麦茶来与他饮,“鸟都飞高飞远了,您希望猎到什么呢?”我试探着问他。

“是啊……”他这样说着,自己也沉默了起来。岛田半藏每每说起一些关于过去的话时,都是欲言又止的。“也许我只是把这当做毫无根据的预兆,似乎我猎到鸟就预示着我已经被原谅了一般,虽然知道极不可能,却也暗自笃信着。”我咀嚼着麦子,点了点头,“我大概有些理解,我也每日翻阅家中藏书,想着有一天全部读完的时候就下山去转转吧,我知道总有一天书是要读完的,定下这样的期限不过也是给自己的动摇找一些支撑吧。”我们说了些话,收拾了东西又上山里去。

我照例带他到那块平整了的坟地去,只是今年雪太深,坟地里积雪几乎过人而不可深入。“那么换一处吧,我平日在一处山涧取水,那里四周山壁遮挡,或许没有那么多积雪,况且动物也知躲避,山涧总是略为温暖的。”我指向一边,在不远处两山之间会有一条河流经过。“麻烦了。”岛田半藏微微点头。

我们路上又是大部分的沉默,今日积雪太厚,我也只能穿上现代的保暖衣物,长靴裹住双腿。而岛田半藏依然平日打扮,或许那机械的护腿比靴子更能保温吧,我想。好在大部分雪积在树上,地上雪不深,我们只需提防头顶。

山涧河流上有些薄冰,地面也不全是纯白,我在河流周围来回走着,捡了一根树枝。我告诉岛田半藏我将去河的上游看我平时取水的地方是否结冰太厚,他表示在需要找我的时候会用探测箭来找我的位置,然后我们分别。

有了树枝的支撑,上坡路好走了一些,在河流上游的山坡上有个小山洞,我在那里养着一只喜鹊。喜鹊并不是我特意养的,应该算是寄养,喜鹊送来的时候,正是岛田半藏没有来的一年。

我打开鸟笼,一年来我一直上山喂它,就是希望它在山里能学会怎样飞到那个固定的地方,能习惯冬天的生活。我把这只喜鹊放出去,它将飞向河流下游的山涧里。

我看着它飞远,这画面似曾相识。

我回到山涧时,一眼就看见了岛田半藏的黑色羽织,他在雪地里跪着,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。我跑过去,看见他盯着落在地上的喜鹊的尸体,那鸟儿尾羽长而僵硬。喜鹊是为数不多的留鸟,即使冬季严寒,他们也不会迁往别处。

我捧起那只喜鹊的尸体,对岛田半藏说,“您得到解脱了。”不知怎么了,我忍不住哭了起来。

我从他不再年轻的脸上看到一些熟悉的东西,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接过喜鹊,细细捋好那些乱了的羽毛。

喜鹊送来时,却是一个早春化雪的傍晚,天有些阴,山上白褐绿三色斑驳。这人扣响神社大门时,我才注意到他,一个行动无声的智械。我虽然很怕这些智械,但还是开门迎接他,因为他言语动作都好像一个普通人类。他提着一只鸟笼,笼里是一只喜鹊。

“拜托您了,名残雪。”他这样说,然后拜了一拜,我不禁笑起来,原来在世上真能遇到一个像源氏光君一样给女子起名的人啊。*3我对他不由喜爱起来了。“请说吧。”我请他起来。于是他说道,“请寄养这只喜鹊,在今年冬天时放归山中,好让岛田半藏能够射中它”……这样的话。我愕然。

这时我明白了,如果说冬狩这件事是一个秘密,我充其量只是一个见证人,唯二的当事人从来都只有他们两个。我由于忍着惊讶与恸哭的缘故而颤抖着,接下他手里的鸟笼。我当然会完成他的愿望,因为岛田半藏和我是一样的,我们都怀着莫名的执念笃信着无端的事情,从中寻求救赎的一点幻影,他的解脱即是我的解脱。虽然我看不到岛田源氏的表情,但我就是知道他笑了,然后他再拜起身,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了。

我追出门去,已经看不见他了。我望向天空,原来阴天的日落会让整个西边都烧成橘红色。

忽而一道绿色光芒朝着岛田城的方向去了。

1.我记得的是,眉主兄弟,眉间促狭,兄弟见别。
2.根据《双龙》的环境来看,源氏祭日应该是春季
3.其实不知道该说是紫式部以相应花或景物来称女子,还是小说中光源氏这样称女子,但是私心想在这里提起这位源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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